荧光灯管嗡嗡响。键盘声噼里啪啦。我的眼皮重得抬不起来。胃里空得发慌。
桌子上堆着没吃完的馊外卖盒。电脑右下角的时间:凌晨一点四十七分。
项目上线前的最后冲刺。整个办公室,只剩我一个人。还有趴在我脚边打呼噜的大橘猫,
罐头。罐头是我捡的流浪猫。养了三年,肥得像只小猪。除了吃,就是睡。
我敲下最后一行代码。保存。发送邮件。抄送领导赵志强。长长吐出一口气。
全身骨头都僵了。我瘫进椅子里。想揉揉发胀的太阳穴。手刚抬起来。“常晚。”一个声音。
沙哑。干涩。像砂纸磨着生锈的铁皮。我猛地坐直。谁?办公室空荡荡。
只有荧光灯惨白的光。和罐头轻微的呼噜声。我摇摇头。幻听了。加班加出毛病了。
我伸手去摸桌角的保温杯。想喝口水。“常晚!”那声音又来了。更急。更尖锐。
带着一种……说不出的恐慌。就在我脚边!我浑身汗毛倒竖。僵硬地。一点点。低下头。
罐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。它蹲在我的帆布鞋上。橘黄色的毛炸开一圈。
尾巴像根棍子一样竖着。琥珀色的猫眼。死死盯着我。瞳孔缩成两条冰冷的竖线。那眼神。
绝对不属于一只猫。里面充满了……焦急?恐惧?还有命令?“跑!”罐头张开了嘴。
那个沙哑撕裂的声音。就是从它喉咙里挤出来的!“常晚!快跑!”我的大脑。嗡的一声。
一片空白。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。腿软得站不起来。我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。疼。不是梦。
罐头还在盯着我。它的嘴没动。可那声音。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。“离开这里!现在!
快逃!”我张着嘴。喉咙发紧。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“听……听见了?”我声音抖得像筛糠。
罐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噜。像是肯定。又像是催促。它猛地跳上桌子。爪子啪地一下。
拍在我那部屏幕裂了缝的旧手机上。屏幕亮起。锁屏背景是我和罐头的***。
它焦躁地用爪子划拉着屏幕。“来不及解释了!拿上它!走!”就在这时。
我放在桌面上的另一部手机。公司配的工作机。屏幕突然亮了。嗡嗡震动起来。
来电显示:赵志强。我的顶头上司。凌晨两点。他打电话来?一股寒意。
瞬间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。比听到罐头说话更冷。罐头像被踩了尾巴。浑身的毛彻底炸开。
发出一声尖锐到变调的嘶叫。“别接!!”它几乎是扑过来。一爪子把工作手机扫到地上。
啪嗒。手机掉在地毯上。屏幕朝下。还在嗡嗡震。像垂死的虫子。罐头跳回我面前。
猫脸紧绷。“他来了!”“谁?赵……赵总?”我舌头打结。“不止他!
”罐头的眼神扫过办公室紧闭的门。又看向天花板角落那个闪着红点的烟雾报警器。
“他们一直看着!听着!”我的头皮一阵发麻。“看……看着?谁?”“没时间了!
”罐头焦躁地原地转了个圈。尾巴高高翘起,毛发倒竖。“拿上你的东西!钥匙!钱包!
你的破手机!走!”它跳下桌子。冲到办公室门口。用身体撞着厚重的玻璃门。“快啊!
常晚!你想死吗?!”死?这个字眼像冰锥。刺穿了我最后一点浑噩。求生的本能。
压倒了所有的震惊和荒谬。我猛地站起来。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尖叫。腿还是软的。
但我扑向桌子。一把抓起我的旧手机。塞进牛仔裤口袋。钥匙在帆布包里。我抓过包。
胡乱挎在肩上。钱包?算了!我冲到门口。手抖得厉害。几乎握不住冰凉的门把手。咔哒。
门开了。走廊里漆黑一片。只有尽头安全出口的绿灯。幽幽亮着。像鬼火。
罐头像一道橘黄色的闪电。嗖地窜了出去。在黑暗的走廊里。只留下一点模糊的影子。
“跟着我!”它的声音压得极低。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。我跌跌撞撞地追上去。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。咚咚咚!震得耳膜发疼。走廊两边。是一个个黑洞洞的办公室。
像无数张开的嘴。我总觉得那黑暗里。藏着东西。在看我。“别回头!
”罐头的声音在前面催促。“走消防梯!”我跟着它。冲向安全出口的绿光。
推开沉重的防火门。一股混合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。楼梯间更黑。
只有脚下安全通道的荧光指示牌。发出惨绿的光。罐头跑得飞快。
橘黄色的身影在绿光里一闪而过。向下。再向下。我的高跟鞋在寂静中敲出清脆的回响。哒。
哒。哒。每一下。都像敲在我的神经上。“慢……慢点……”我喘着粗气。腿像灌了铅。
“不能慢!”罐头的声音从下面一层传来。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。
“他们很快会发现你不在办公室!”“发现又怎样?”我扶着冰冷的楼梯扶手。
胸口***辣地疼。“开除我?我他妈早就不想干了!”罐头突然停下脚步。
蹲在下面一层的楼梯拐角。仰头看着我。绿光映着它的猫脸。诡异又严肃。“开除?
”它嗤笑一声。那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显得格外瘆人。“他们会让你‘消失’。”消失?
一股寒气。顺着脊椎往上爬。“什……什么意思?”“字面意思。”罐头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那个项目,常晚,你以为是什么?”我的心猛地一沉。那个项目。赵志强亲自抓的。
核心模块只让我一个人做。封闭开发。签了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。
“一个……普通的金融风控后台?”我声音发干。“呵。”罐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。
“那是洗钱的壳子!数据流向境外!你们公司就是个白手套!你写的核心算法,
是帮他们精准转移非法资金、规避监管的钥匙!”我的脑子。轰的一声。像被重锤砸中。
眼前发黑。腿一软。差点从楼梯上栽下去。我死死抓住扶手。指甲抠进冰冷的金属漆皮里。
洗钱?白手套?我过去三个月没日没夜熬出来的心血。是犯罪工具?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我喃喃自语。“赵总他……公司……”“醒醒吧!
”罐头的声音陡然拔高。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。“你以为你的胃病怎么来的?
你以为你同事小王为什么突然‘主动离职’?他邮箱里那份关于数据异常的草稿,
还没发出去就被清空了!”小王!那个总是乐呵呵的程序员。上个月毫无征兆地辞职了。
连散伙饭都没吃。赵志强说他回老家了。走得急。原来……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。
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T恤。“快走!”罐头再次催促。“他们很快会查监控!发现你跑了!
”我咬着牙。强迫自己迈开灌了铅的腿。往下冲。脑子里乱成一锅粥。罐头怎么会知道这些?
它到底是什么?但现在没时间想了。逃命要紧。冲到一楼。推开沉重的防火门。深夜的冷风。
夹杂着湿漉漉的潮气。猛地灌进来。吹得我一个激灵。外面是写字楼后面的小巷。
路灯坏了几盏。光线昏暗。堆着几个臭气熏天的垃圾桶。罐头先窜了出去。贴着墙根的阴影。
警惕地左右张望。“这边!”它压低声音。带头往巷子深处跑。我跟着它。
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地砖上。几次差点崴脚。巷子尽头。是另一条稍微亮堂点的马路。
零星有车驶过。罐头在一个公交站牌的阴影里停下。“手机!”它急促地说。
“把你那个破手机拿出来!关机!拔卡!”我手忙脚乱地照做。旧手机屏幕裂得像蜘蛛网。
关机。抠出那张用了五年的SIM卡。“卡掰断!扔垃圾桶!手机留着!
”我用力掰断小小的卡片。碎片扔进旁边油腻腻的馊水桶。“现在怎么办?”我喘着气。
心脏还在狂跳。凌晨的风吹在汗湿的身上。冷得发抖。“去火车站?汽车站?”“不行!
”罐头立刻否决。“他们肯定第一时间封锁交通枢纽!查身份证!
”它跳上公交站牌下的长椅。仰着头。琥珀色的猫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地扫视。
“你有现金吗?”我慌忙翻帆布包。“有……有三百多。
”“附近有没有不需要身份证的小旅馆?越破越好!最好连监控都没有的那种!”破旅馆?
我拼命回忆。“后……后街那边!城中村!好像有!”“走!”罐头跳下长椅。“打车!
别用手机!路边拦!”我冲到马路边。一辆脏兮兮的出租车亮着空车灯驶过。我拼命挥手。
车停了。司机是个满脸疲惫的中年男人。“去哪?”“后街城中村。”我拉开车门。
罐头哧溜一下钻了进去。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一眼。没说话。车子启动。汇入凌晨稀疏的车流。
车窗外的霓虹灯光。明明灭灭地扫过车内。我抱着帆布包。缩在后座角落。
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。罐头蹲在我旁边的座椅上。尾巴尖轻轻拍打着。
眼睛警惕地盯着后视镜。和车窗外。“师傅,”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点。
“麻烦您在后街路口停就行。”“嗯。”司机闷闷应了一声。车厢里只剩下引擎的噪音。
和我的心跳。几分钟。像几个小时那么漫长。车子终于拐进一条更窄、更乱的街道。
两边是拥挤的自建房。招牌林立。灯光昏暗。“到了。”司机靠边停车。计价器显示十八块。
我抽出两张十元递过去。“不用找了。”拉着罐头。飞快地下车。车子开走了。
我站在油腻腻的路边。空气里飘着劣质油烟和下水道的混合气味。“哪边?”罐头低声问。
“跟我来。”我凭着模糊的记忆。钻进一条更窄的小巷。头顶是乱七八糟的电线。
晾晒的衣服滴着水。脚下坑坑洼洼。罐头紧紧跟在我脚边。我们像两个幽灵。
在迷宫般的城中村里穿行。终于。在一个挂着褪色“住宿”灯箱的破旧小楼前停下。
灯箱缺了几个笔画。“佳缘旅社”。玻璃门油腻。里面亮着惨白的日光灯。
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。趴在柜台后面打盹。“就这儿?”罐头抬头看我。眼神里透着询问。
“嗯。以前……路过。”我深吸一口气。推门进去。门上的铃铛发出刺耳的叮当声。
老头惊醒。睡眼惺忪地抬起头。“住店?”“嗯。单间。多少钱一晚?”我尽量低着头。
“八十。押金一百。”老头声音沙哑。“没带身份证……能住吗?”我声音发虚。
老头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我。又瞥了一眼我脚边的胖橘猫。“加五十。只收现金。”“行。
”我立刻从包里掏出一百三。老头慢吞吞地拉开抽屉。摸出一把挂着塑料牌的钥匙。
“203。走廊尽头。热水自己烧。退房中午十二点前。”“谢谢。”我接过钥匙。冰凉的。
拉着罐头。快步走向狭窄的楼梯。木楼梯踩上去嘎吱作响。
空气里有股浓重的霉味和消毒水味。203的门牌掉了漆。我用钥匙拧开锁。推门进去。
一股更浓的霉味扑面而来。房间很小。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。一张掉漆的桌子。
一个塑料凳。墙上贴着发黄的旧报纸。唯一的窗户对着隔壁楼的后墙。
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窗户上的油垢。“砰。”我关上门。反锁。插上插销。
背靠着冰凉的门板。才敢大口喘气。腿一软。差点瘫下去。“暂时安全了。
”罐头的声音响起。它跳到那张看起来不太干净的床上。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趴下。
尾巴盘在身前。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我。“现在……能告诉我了吗?
”我扶着桌子。慢慢滑坐到塑料凳上。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。“你到底……是什么?
”罐头沉默了几秒钟。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。像是在组织语言。“我是罐头。”它说。
“你的猫。”“但猫……怎么会说话?”罐头抬起头。“不知道。”“不知道?
”“就是不知道。”它的声音带着一种困惑。“大概……一个月前?
我突然……就‘明白’了很多事。能听懂你们的话。然后……就试着‘说’。
一开始只是喵喵叫。后来……就变成这样了。”“明白了很多事?比如我们公司是洗钱的?
”我追问。“嗯。”罐头点了点毛茸茸的脑袋。“就像……脑子里突然被塞进了一堆信息。
关于赵志强。关于你们公司背后真正的老板。关于那个项目。
关于他们怎么处理‘不听话’或者‘知道太多’的人。”它顿了顿。眼神变得锐利。
“还有……关于你。”“我?”“对。你邮箱里那份没写完的辞职信草稿。
你偷偷查过的劳动仲裁信息。你和小王私下抱怨过赵志强压榨的聊天记录……他们都知道。
”我的血都凉了。“他们……监视我们?”“不只是监视。”罐头的声音冰冷。
“你们的工作电脑,工作手机,甚至那个免费提供的‘加班福利’咖啡机……都有后门。
你们在办公室说的每一句话,敲的每一个字,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。”我如坠冰窟。
想起赵志强总是能“未卜先知”。在我刚觉得某个模块逻辑有问题时。
他就“恰好”发来“指导意见”。想起他每次“关心”我身体时。那看似温和。
实则冰冷的眼神。“为什么……是我?”我声音发涩。“因为你是核心。”罐头盯着我。
“那个算法是你独立完成的。他们需要你维护。需要你升级。更需要你……闭嘴。
”“所以……小王他……”“嗯。”罐头垂下头。“他想用匿名邮箱举报。邮件还没发出去。
就被定位了IP。然后……就‘主动离职’了。”后面的话。它没说。但那股寒意。
已经冻僵了我的四肢百骸。“那……那你为什么让我逃?”我看着它。
“既然他们那么厉害……我们能逃到哪里去?”罐头抬起头。猫眼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。
“因为‘窗口期’。”“窗口期?”“对。”罐头跳下床。走到我脚边。
“他们背后真正的老板。那个叫‘龙哥’的人。出事了。在境外。被对头搞了。
现在自顾不暇。赵志强这条看门狗慌了。内部乱成一团。都在争权夺利。
想着怎么把核心资产和钱转走。”它用爪子轻轻拍了拍我的帆布包。“你的算法。
就是他们现在最核心的‘钥匙’。赵志强今晚找你。就是要把算法最后的密钥骗出来。
或者……直接拿走你电脑里的备份。然后……”罐头没说完。但那个“消失”的寒意。
再次笼罩了我。“所以……他凌晨两点打电话……”“对。他们没时间了。
”罐头的声音斩钉截铁。“这是你唯一的机会!趁着他们内乱!逃!逃得越远越好!
”我捂着脸。冰冷的指尖触到温热的泪水。我才发现自己哭了。恐惧。后怕。
还有巨大的荒谬感。我的猫在教我逃命。“可是……怎么逃?”我抬起泪眼。
“他们……他们那么厉害……”“再厉害也是人!”罐头的声音带着一丝狠劲。
“是人就有漏洞!有弱点!有顾不上的地方!”它跳到桌子上。“听着。”“第一,
他们现在内讧,精力分散。赵志强想独占功劳,不会立刻上报你跑了。”“第二,
你用的是现金,住的是这种没监控的黑店。他们暂时很难追踪。”“第三,
也是最重要的——”罐头顿了顿。猫眼紧紧盯着我。“我知道一条路。
一条他们绝对想不到的路。”“什么路?”“回老家。”“老家?”我愣住了。“云山县?
那地方……太偏了……”“对!就是偏!”罐头打断我。“越偏越好!他们手再长,
伸到那种山旮旯里也需要时间!而且……”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。“你忘了?你奶奶!
”我奶奶?那个固执地住在云山县老山沟里。喂鸡种菜。死活不肯进城的老太太?
“奶奶……怎么了?”“她那里,最安全!”罐头语气肯定。“山高皇帝远。
村里都是沾亲带故的老人。外人进去,像秃子头上的虱子,一清二楚!
”“可是……”我还是犹豫。“奶奶家没通网啊!
连手机信号都时有时无……”“要的就是没网!”罐头的声音拔高。“没网!没监控!
他们那些高科技手段,废掉一大半!只能靠人来找!在那种地方,
他们敢派大队人马明着搜吗?动静太大,他们自己就先暴露了!”我怔怔地看着罐头。
这只肥橘猫。此刻像个运筹帷幄的军师。眼神锐利。条理清晰。“那……那怎么去?
”我动摇了。“坐黑车。”罐头斩钉截铁。“我知道这城中村里,有跑长途的黑车司机。
专跑那种地图上找不到的偏远路线。给够现金,不记名,不留底。”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
”我再次震惊。罐头甩了甩尾巴。“这一个月,我晚上可没光睡觉。”“听着。
”它开始部署。“天一亮,你就出去。
找那种门口停着破旧面包车、写着‘专跑长途’的小店。问去云山县附近最大的镇子,
青石镇。不要直接说去你奶奶那个村。就说去青石镇走亲戚。谈好价钱。只给现金。
”“然后呢?”“买点吃的。干粮。水。路上用。用现金。”“到了青石镇,怎么去村里?
”“坐‘三蹦子’!”罐头显然早就想好了。“镇上肯定有拉活的三轮摩托车。给钱,
送到村口。或者离村口最近能停车的地方。剩下的路,自己走进去!”它跳到床上。看着我。
“记住几点。”“第一,绝对!绝对!不能再开机!你那破手机,就当砖头用!看时间可以。
”“第二,路上避开所有摄像头。戴个帽子。低着头。”“第三,到了村里,
跟你奶奶说清楚。就说……你在城里得罪了大老板,被追债。躲一阵子。别吓着她。
也别提洗钱的事。”“第四,安心住下。别出村。至少……躲三个月。”“三个月?”“对!
”罐头眼神凝重。“三个月,足够那个‘龙哥’那边尘埃落定。也足够赵志强这边乱出结果。
到时候,风头就过了。”我消化着它的话。像在听天方夜谭。但奇怪的是。心。
竟然一点点安定下来。有了方向。“好。”我抹掉脸上的泪。“听你的。”天刚蒙蒙亮。
城中村就活了过来。各种嘈杂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进来。
我戴上帆布包里常年备着的鸭舌帽。压低帽檐。把剩下的两百多现金塞进裤兜。深吸一口气。
“我出去找车。你……”“我留在这里。”罐头趴在床上。“目标太大。一只橘猫太显眼。
等你找到车,谈妥了,再回来接我。记住,装作不认识我。我会找机会溜上车。”“好。
”我拉开门。一股混杂着油烟和劣质香水的气味涌进来。我低着头。
融入狭窄巷道里早起的人流。按照罐头的“指示”。我很快在一条更脏乱的小巷深处。
找到一家门口停着辆掉漆的银色五菱宏光的小店。
玻璃门上贴着褪色的红字:长途货运、拼车。一个穿着油腻背心、膀大腰圆的光头男人。
正蹲在门口刷牙。满嘴泡沫。“老板。”我压着嗓子。“跑长途吗?”光头男人抬起头。
混浊的眼睛扫了我一眼。“去哪?”“青石镇。”他吐出嘴里的泡沫。“青石镇?
云山县那个?远得很哦。山路不好走。”“多少钱?”他伸出两根粗短的手指。“两百。
不还价。只收现金。”“多久能到?”“顺利的话,下午四五点。”“行。
”我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。他接过钱。对着光看了看。揣进裤兜。“等着。我洗把脸。
装点货就走。”“能……快点吗?”我有点急。“急啥子嘛!”他瞪了我一眼。
“赶着投胎啊?”我闭上嘴。退到一边。心跳得厉害。眼睛忍不住瞟向旅社的方向。
生怕出什么变故。十几分钟后。光头男人发动了那辆破面包车。引擎发出拖拉机般的轰鸣。
车厢后面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。散发着鱼腥味。他拉开副驾驶的门。“上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