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得簌簌作响,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地落在书桌一角,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寒意。
苏晴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论文初稿,指尖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落下,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三小时前那个来自警局的电话。
“是苏晴女士吗?
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,您的导师周明远教授在昆仑山脉考察时不幸坠崖身亡,需要您来配合做些信息确认。”
电话那头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刻板,每个字都像淬了冰,砸在苏晴心上。
她记得自己当时握着手机的手指在发抖,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,半晌才挤出一句:“不可能,周老师上周还跟我视频通话,说考察很顺利……初步判断是意外坠崖,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中。
周教授的遗物中有一份指定交给您的包裹,我们己经通过机要渠道寄出,预计今天下午送达。”
挂了电话后,苏晴坐在空无一人的研究生办公室里,盯着墙上那张师生合影发愣。
照片里的周明远穿着冲锋衣,站在昆仑山的冰川前笑得爽朗,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。
这位年近六十的历史系教授,一辈子痴迷于古羌文明研究,尤其对昆仑山脉的远古传说情有独钟。
苏晴是周明远最得意的门生,从本科到研究生,跟着他泡了五年古籍堆。
周明远常说:“小苏啊,历史不是冷冰冰的文字,是藏在时光里的回响,你得用心听才能听懂。”
他总把最艰深的课题交给她,也总在她碰壁时递上一杯热茶,慢悠悠地指点迷津。
三个月前,周明远带着一支五人考察队进入昆仑腹地,说是要寻找传说中与古羌太阳历相关的实物证据,出发前还笑着对她说:“等我回来,给你带块真正的昆仑玉当毕业礼物。”
谁能想到,这句玩笑竟成了永别。
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,系里的辅导员张老师探进头来,脸上带着难掩的惋惜:“小苏,节哀。
周教授的事我们都很痛心,你要是需要请假调整,随时跟我说。”
“谢谢张老师,我没事。”
苏晴勉强笑了笑,指尖冰凉,“警局说有个周老师寄给我的包裹,可能今天到,我再等会儿。”
张老师叹了口气,走进来递给她一杯热水:“周教授出发前跟系主任报备过,说如果他出了意外,有些研究资料要交给你保管。
那老爷子一辈子都扑在研究上,这次去昆仑,听说家里人都反对,他非说那是他最后的机会……”最后的机会?
苏晴握着温热的水杯,心里泛起一丝疑惑。
周明远的研究虽然冷门,但早己是业内权威,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深入无人区。
她想起周老师出发前的那次视频通话,当时他的脸色不太好,眼底带着浓重的疲惫,背景里似乎能听到风声和某种奇怪的低频嗡鸣。
她当时问他是不是不舒服,周明远只摆摆手说:“高原反应,老毛病了。”
现在想来,他的语气里似乎藏着什么难言之隐。
下午西点十五分,快递员的电话准时打来。
苏晴几乎是跑着下楼,在传达室签收了那个来自千里之外的包裹。
包裹不大,用牛皮纸仔细包着,上面贴着警局的封条,寄件人地址是昆仑山脉某科考站,寄件人姓名一栏写着周明远的名字,字迹却有些潦草,不像他平时工整的笔迹。
回到办公室,苏晴反锁上门,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裹。
里面只有两样东西:一本黑色封皮的硬壳笔记本,还有一个用红布层层包裹的物件。
她先拿起笔记本,封面上没有任何标记。
翻开第一页,是周明远熟悉的字迹,记录着考察队的日程安排,从进入昆仑山口开始,每天的天气、路线、发现都写得很详细。
前面的内容还算正常,但翻到半个月前的记录时,字迹突然变得凌乱,甚至有些扭曲。
“7月15日,晴。
找到第三处岩画遗址,符号与之前发现的残片吻合。
老李开始不对劲,说晚上听到山谷里有人唱歌,体温持续偏高,给了退烧药不见效。”
“7月17日,雪。
王队失踪了,昨天他说去附近找水源,就再也没回来。
对讲机里只有杂音,像是有人在吹气。
大家开始慌了,小吴说要撤退,周不同意,他说就快找到了。”
“7月20日,阴。
符号在发烫,晚上会发光。
老李死了,死在帐篷里,眼睛瞪得很大,像是看到了什么。
他们说这是诅咒,我不信,但帐篷外的脚印越来越大了……7月22日,雾。
最后一块残片找到了,原来传说是真的。
深渊在回响,它知道我们来了。
不能让它出去,绝对不能……”后面的几页都是空白,首到最后一页,只有一行歪斜的字,墨迹像是被水晕开又干涸,几乎难以辨认:“昆仑深处,有回响,也有诅咒。
秘符……三缺一……”苏晴的心跳开始加速,手指捏着笔记本的边缘微微发白。
周明远的考察队明明有五个人,日记里却只提到了老李、王队、小吴和周(应该是指另一位队员),少了一个人。
而且这些记录完全不像学术考察日志,更像是某种惊悚的求生记录。
诅咒?
脚印?
深渊回响?
这根本不像严谨的历史学家会写的内容。
她深吸一口气,将笔记本放在一边,拿起那个红布包裹的物件。
东西不大,沉甸甸的,隔着红布能摸到不规则的棱角。
苏晴一层层揭开红布,露出里面的东西——一块巴掌大的青铜残片,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铜绿,边缘凹凸不平,像是从某个更大的器物上断裂下来的。
残片的正面刻着一组诡异的符号,既不像甲骨文,也不像金文,线条扭曲缠绕,像是某种抽象的图腾,又像是一张痛苦挣扎的人脸。
最奇怪的是,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青铜表面时,竟感到一阵微弱的震动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沉睡,被这轻轻一触惊醒了似的。
苏晴将残片拿到阳光下仔细观察,符号的凹槽里似乎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痕迹,像是干涸的血迹。
她突然想起周明远日记里写的“符号在发烫,晚上会发光”,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手臂。
这难道就是他说的“秘符”?
三缺一又是什么意思?
就在这时,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。
苏晴下意识地将青铜残片塞进抽屉,锁好,然后才应声:“请进。”
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快递制服的男人,手里拿着一个信封:“请问是苏晴女士吗?
有您的加急信件。”
苏晴签完字,看着快递员离开,心里有些疑惑。
她最近没网购,也没亲戚朋友寄信。
信封是最普通的白色牛皮信封,没有寄件人地址和姓名,只在收件人处写着她的名字和办公室地址。
她拆开信封,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张打印的纸条。
照片上是一个熟悉的身影,站在一片荒凉的峡谷里,穿着冲锋衣,背着登山包,脸上带着疲惫却兴奋的笑容。
是她失踪三年的哥哥,苏辰!
苏晴的心脏猛地一缩,手指颤抖着抚摸照片上哥哥的脸。
苏辰比三年前瘦了很多,眼角有了细纹,但那笑容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。
三年前,哥哥也是为了寻找什么,突然从家里消失,没有留下任何消息,警方查了很久都没有线索,所有人都以为他己经不在人世了。
照片的背景是连绵的雪山和一道幽深的峡谷,峡谷岩壁上似乎能看到模糊的刻痕。
苏晴一眼就认出,那是昆仑山脉特有的地貌,和周明远办公室里的照片一模一样!
她拿起那张纸条,上面只有一行冷冰冰的打印体文字:“想知道他在哪里,就带着周明远的青铜残片来昆仑。
记住,一个人来,不要告诉任何人,否则,你永远见不到他。”
信纸从苏晴颤抖的手中滑落,飘落在地。
窗外的秋风突然变得凄厉,卷起落叶拍打在玻璃上,发出细碎而密集的声响,像是无数只手指在叩门。
她看着抽屉的方向,那里锁着周明远留下的青铜残片,也锁着一个通往未知深渊的入口。
哥哥还活着,他在昆仑等着她。
但那个神秘的威胁者是谁?
周明远的死真的是意外吗?
日记里的诅咒和回响,到底意味着什么?
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,办公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暗,将苏晴的影子拉得很长,投在墙上,像一个即将被黑暗吞噬的问号。
她知道,自己没有选择。
无论昆仑深处等待她的是真相还是诅咒,她都必须去。
因为那里,有她唯一的亲人,有她必须寻找的答案,还有那来自深渊的、无法忽视的回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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