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祯十五年二月初二。
北方大地。
天空阴沉,白毛风给人刮的满脸血痕。
松山城的城墙上。
巡游的士兵寥寥无几。
其余的,都躲在城楼,马面,等背风的地方。
当然,也有没躲的。
被扒的赤条条的,堆在在角落里。
尽管骨瘦淋漓。
但是偶尔还是会少上几具。
一处城楼里面。
中间点着一个火堆。
一群士兵围在周围。
汲取着这不多的热量。
一个门口的角落里。
六个人正在低声说话。
“秀才,你狗日的读过书,干啥不好,非要来当兵。
现在后悔了吧?”
“李大棒子,我要是不来,你的家书谁给你写?
死了都没人知道,北地曾经有个李棒槌在这里打过仗。”
“你们少说两句,你俩不觉得饿吗?
每天一顿野菜汤,还能给你俩喂出精神来了。
你俩是总兵的儿子?
开小灶了?”
“罗饿鬼,你特么就知道吃吃吃。
拌个嘴,你都能扯到吃的上去。
外面躺了一地。
你要不要试一试口感?”
“嘿,殷大,你这话说的,咱当兵就是为了一口吃的。
不然,这年月,谁特么来干这差事?
你和你弟弟殷二,不也是逃荒来的吗?”
“好了,都少说两句。
保存体力。
指不定就要打起来了。
到时候别没劲了。
“伍长,有什么消息了吗?”
“没有,只是出去撒尿的时候,看见有人从暗门回来。
很是匆忙。
大概不是好消息。”
“这打的什么仗!
王朴那个小人。
要是让我遇见了,非得活剐了那厮。”
“行了,李大棒子。
吹牛谁不会?
王朴真要是站你面前。
你能不跪都算好汉。”
一群人饿极了,正在靠吹牛转移注意力。
“砰”大门被人推开。
一股寒风灌了进来。
“那个狗日的……”还没骂完。
开门的先开口了。
“冯文,死了没有?”
听到声音刚才还窝在城楼里的个人,全部站了起来。
行礼。
“曹军门?
您怎么过来了?
就一个亲兵。
护卫呢?”
“这个时候了,还讲究这些干什么?
老子找你有事,不适合宣扬。”
“军门有何吩咐。”
“你的人还有几个喘气的?”
“回军门,都在。”
“哟呵!
挺厉害。
这时候,能保全建制,你比老子牛。”
“军门过奖了,不过是运气好而己。”
“行了,你跟我出来一下。
有件事交给你去办。”
说着转身出了城楼。
冯文跟了出去,顺带关上了门。
剩下的几个人互相耷拉着脸。
一副晦气的样子。
其余的人则一脸同情的看着这几个货。
“得,老子要归位了。
秀才,给我写封家书吧。
告诉我老娘,让他看好我媳妇。
带大他孙子。
别让我李家绝后。”
“滚蛋。
什么事还不知道呢。
你就吓尿了?”
“这时节,难道正旦请吃饭啊!
行了,都是老行伍了。
抓紧时间。”
张念安拗不过他,只好从腰间的竹筒里,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卷自己贪墨的纸张,抽了一张出来。
想了想又一脸肉疼的抽了一张。
“大方了,两张纸?”
“你大爷,这是给伍长的秀才,你说错了,是六长。”
接着就是一阵哄笑。
原来,他们伍有六个人。
多出来的那个,就是殷二。
当初流浪到北地。
想要卖艺吃饭。
结果被人认出来是逃逸的军户。
差点被砍了。
被路过的曹变蛟看上了。
但是他死活要带着他弟弟。
曹变蛟看他可怜,就同意了。
没成想。
他弟弟极其善射。
让曹变蛟很是意外了一番。
“去去去,跟着起什么哄。
你不服气,让你伍长也找个神射手当六长。”
接着就是一阵嘘声。
“大棒子,你说,我来写。”
李大棒槌想了想。
“妈,打仗了,我估计要死了。
您老别哭。
哭坏了眼睛不好干活。
好好的。
看着我媳妇。
养大我孩子………”还没等写完。
大门又被打开了。
冯文回来了。
看着写家书的张念安,他暗自叹了口气。
“秀才。
别写了。
马上出发。
去领取物资装备,要出哨了。”
张念安眉头一皱,这么急?
但是手上动作没停。
“好,大棒子,就写到这里吧。
这是你的命。
自己收好了。
你要是死了。
有人活的话,会帮你带回去。”
“乌鸦嘴。
滚。”
一群人来到亲兵营地,说明了来意。
管理物资的亲兵百户。
看了几人一眼。
指了指旁边的一堆垃圾。
“就这些了。
其余的,自己想办法。”
张念安走了过去,仔细清点起来。
面色越来越难看。
“吃的呢?
这个天气出去,没吃的,要不了一天,全得完蛋。”
“吃的?
我也想要。
现在连军门的吃的都是配给的。
军门还全给了伤病。”
冯文也面色难看。
“钱百户,都是自家兄弟。
真的不能给点吗?”
“冯老弟。
军械我还能给你们弄齐。
吃的是真没办法。
你也知道的,粮食现在由中军大营统一分配。”
钱百户苦笑道。
一旁的李大棒子立马不干了。
“没吃的,打个鸟仗啊!”
“闭嘴。
拿上自己趁手的东西和必需品出发。”
“伍长…”尽管不甘心,但李大棒子还是服从了军令。
衣帽,刀弓,火铳,纸雷。
碳笔,油纸…。
拿起一个竹筒,打开闻了闻,“这油脂不对别问,你要不要吧。”
“獾油,猪油,马油呢?”
钱百户不说话,就这么看着他。
随即。
大棒子也反应过来。
这时候。
他说的那些都是万金不换的宝贝。
那这油脂……“好了,出发吧!”
冯文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。
往城墙走去。
刚到暗门所在地。
钱百户气喘吁吁的追上来了。
“冯兄弟,等一等。”
“钱老哥还有事要交代?”
“这个给你。
军门给的。”
一个布袋子放在了冯文手中。
“保重,兄弟。”
然后转身离去。
冯文打开袋子瞄了一眼。
不动声色的把袋子收起来。
通过暗门离开了松山城。
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。
踏出暗门的时候,寒风骤然泯烈。
所有人都立马绷紧了神经。
好似离开了母亲的怀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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