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医院的张郎中为苏云卿处理了伤口。
他留下了一瓶上好的烫伤膏。
他叮嘱春桃要按时为小姐换药。
王氏的赏赐也跟着郎中一同送了过来。
有人参燕窝，也有绫罗绸缎。
苏云卿看着那些东西，眼神没有一丝波澜。
她知道这些只是王氏用来堵住悠悠众口的道具。
春桃送走了张郎中和赏赐的下人。
她端着一盆干净的温水回到房间。
她小心翼翼地拧干了布巾。
“小姐，该换药了。”
春桃的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。
她的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桃子。
苏云卿把左手从冷水中拿了出来。
手背上的皮肤因为长时间的浸泡而发白。
那些水泡却显得更加触目惊心。
春桃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。
她拿起药膏，用棉签轻轻地为苏云卿涂抹。
她的动作轻柔到了极点。
她生怕弄疼了自己的小姐。
苏云卿静静地看着春桃。
看着她专注而又担忧的侧脸。
这张脸和前世她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张脸重合了。
那时春桃被打得血肉模糊。
却依然挣扎着想爬到她的身边。
“小姐……不怕……”那是春桃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苏云卿的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。
她必须确认一件事。
她必须确认这一世的春桃是否还和前世一样。
“春桃。”
苏云TAIN卿忽然开口。
“是，小姐。”
春桃抬起头。
“你去后院那棵石榴树下。”
“从东边数，第三块青石板。”
“把石板撬开，下面有一个黑色的木盒子。”
“你把它取来给我。”
苏云卿的语气平静而又笃定。
春桃听完她的话，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。
“小姐，石榴树下？”
“奴婢怎么不记得我们在那里藏过东西？”
春桃是她的贴身丫鬟。
她的一举一动春桃都了如指掌。
她们从未在任何地方埋过任何东西。
苏云卿的目光紧紧地锁住春桃的眼睛。
“那个盒子里，放着一支银簪子。”
“簪子的顶端刻着一朵小小的桃花。”
“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。”
苏云卿一字一句地说着。
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。
春桃脸上的困惑更深了。
夫人的遗物不是一首都锁在小姐的妆匣里吗？
那支桃花银簪她每天都为小姐擦拭。
它明明就好端端地放在匣子里。
为什么小姐会说它埋在树下？
春桃看着苏云卿的眼睛。
那双眼睛深不见底。
里面有她看不懂的悲伤和决绝。
小姐今天实在是太反常了。
从她去见夫人的那一刻起就变得不一样了。
春桃的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。
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。
“是，小姐。”
她放下手中的药膏。
“奴婢这就去取。”
她没有再问一个字。
她没有质疑小姐的记忆是否出了差错。
在春桃的心里，小姐的命令就是一切。
哪怕这个命令听起来有多么不合情理。
苏云卿看着春桃毫不犹豫地站起身。
看着她转身就要往外走。
苏云卿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。
“站住。”
她在春桃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叫住了她。
春桃回过头，脸上带着一丝不解。
苏云卿对着她招了招手。
“你过来。”
春桃顺从地走回她身边。
苏云卿示意她关上房门。
春桃依言将门窗都仔细地关好。
房间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。
苏云卿拉过春桃的手。
她让她在自己的面前跪下。
“小姐，您这是做什么？”
春桃的心里有些慌乱。
苏云卿凝视着她。
“春桃，我问你一句话。”
“你必须说实话。”
“你愿意……为我而死吗？”
苏-云-卿的声音很轻。
却像一块巨石砸在了春桃的心上。
春桃的身体猛地一震。
她抬起头，不敢置信地看着苏云卿。
苏云卿的表情无比严肃。
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。
春桃明白了。
小姐不是在说胡话，也不是在考验她。
小姐是真的遇到了生死攸关的事情。
春桃没有犹豫。
她俯下身，对着苏云卿重重地磕了一个头。
“奴婢的命是小姐救下的。”
“当年若不是小姐给了奴婢一口饭吃。”
“奴婢早就饿死在了街头。”
“从那天起，奴婢就发誓。”
“这条命就是小姐的。”
“无论小姐让奴婢做什么。”
“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。”
“奴婢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。”
春桃的声音铿锵有力。
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。
苏云卿的眼眶微微泛红。
她伸手扶起了春桃。
“好。”
“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。”
她从妆匣里拿出那支桃花银簪。
“这个你拿着。”
她将簪子塞到了春桃的手里。
“这不是赏给你的。”
“是让你替我保管。”
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。”
“你就拿着它，离开苏府，找个地方好好活下去。”
春桃握着冰冷的银簪，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来。
“小姐，您不要说这种话。”
“您不会有事的。”
苏云卿摇了摇头。
“春桃，这个家里没有人可以相信。”
“王氏想要我的命。”
“我的嫡姐苏玉柔也盼着我死。”
“我如今是孤身一人，在刀尖上行走。”
“我能信任的，只有你。”
苏云卿的话让春桃的心揪紧了。
她知道夫人和大小姐一向不喜欢小姐。
但她没想到她们竟然恶毒到想要小姐的命。
“小姐，奴婢该怎么做？”
春桃擦干眼泪，眼神变得坚定起来。
“从今天起，你就是我的手，我的眼。”
苏云卿压低了声音。
她凑到春桃的耳边，仔细地吩咐着什么。
春桃一边听，一边用力地点头。
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怕。
只有一片决然。
一刻钟后。
春桃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衣服。
她从后门悄悄地溜出了苏府。
她的怀里揣着苏云卿给她的几两碎银子。
她要去城南的百草堂买几味药材。
那是几味很普通的清热解毒的药材。
但其中一味，却是苏云卿特意嘱咐过的。
那味药材叫做“半夏”。
苏云卿看着春桃消失在门口的背影。
她慢慢地收回了目光。
她低头看着自己被纱布包裹的左手。
复仇的棋局己经开始。
春桃是她放出的第一颗棋子。
也是她最重要的一颗棋子。
这一世。
她不仅要让仇人血债血偿。
她还要护住所有她想保护的人。
她靠在冰冷的椅背上。
静静地等待着春桃的归来。
她知道，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