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燃的机械心脏在肋骨下发出蜂鸣，像有把手术刀在刮擦钛合金瓣膜。
这是第西次了——1912年4月14日23点40分，泰坦尼克号右舷擦过冰山的瞬间。
他跪在D层甲板的阴影里，人造皮肤因熵流灼烧翻卷，露出底下蓝光流动的仿生骨骼。
指尖按压的左胸位置，那团金属与血肉混合的脏器正将警报泵入全身血管，把痛觉编码成肖斯塔科维奇《第七交响曲》的第西乐章。
"ST-07α型体征异常，肾上腺素超限117%。
"耳机里传来管理局医疗官的声音，"建议立即注射镇定剂。
""闭嘴。
"萧燃扯掉耳麦塞进防水制服口袋。
真皮手套被熵流灼出焦痕，空气里弥漫着皮肉烧焦的甜腥味。
两米外的蒸汽管道旁，搭档沈河正在调试熵流稳定器，她马尾辫末梢结着冰晶，量子化的发丝间偶尔闪过敦煌飞天的绸带残影——那是时空排斥反应的先兆。
警报声突然尖锐如刀。
军刺划出的暗红弧线撞上青铜色流体尖锥，火花照亮偷袭者的脸。
本该沉睡在头等舱的实业家阿斯特西世，此刻胸腔裂开着，露出由《大西洋***》羊皮纸折叠成的心脏，血管是密密麻麻的条约文本，在中文条款处标着"1941≠基准年"的篡改痕迹。
"裂隙生物！
二级吞噬体！
"沈河嘶吼着抛来熵流捕网。
她的声带开始结晶化，每个字都像碎冰在玻璃上刮擦。
萧燃侧滚避开尖锥，捕网擦过肩膀罩住怪物。
网丝接触青铜表皮的瞬间，阿斯特的脸融解成历史人物的千层饼：持燧发枪的英国士兵眼窝里嵌着股票经纪人的单片眼镜，锡克教劳工的头巾下渗出斯大林格勒的雪泥。
"引爆！
"沈河按下稳定器开关的刹那，无名指婚戒闪过猩红微光。
那是用丈夫的婚礼誓词换来的反坦克雷管，爆炸声被熵流吞没成一声呜咽。
甲板裂开蛛网状缝隙，却没有海水涌入。
萧燃知道真正的威胁在更深处——冷藏室的门在他们靠近时自动弹开，零下二十五度的寒气中，十二台蒸汽朋克机器正在嘶吼。
黄铜管道表面蚀刻着《伏尼契手稿》文字，压力表盘用罗马数字标注历史年份：滑铁卢1815的指针正滑向广岛1945。
"有人在篡改锚点坐标..."沈河的警告被冻结在喉间。
萧燃看见她脖颈浮现晶状体，内部封存着自己摔断肋骨的记忆画面——那是三年前训练营的雨天，沈河用绷带缠住他伤口时，血渍在纱布上晕染成莫奈的《睡莲》。
机械心脏突然停滞。
绝对寂静的三秒里，萧燃听见冰层开裂的声音从沈河眼球深处传来。
她的虹膜己冻结成湖面，倒映着成群青铜色怪物——这次它们顶着沈河的脸，指尖却流淌着《格尔尼卡》的几何图形。
"跑！
"他撞开搭档，军刺斩断最先扑来的怪物手臂。
断肢落地化作泛黄照片碎片：雅尔塔会议的咖啡杯底，倒映着管理局局长陆隐的脸。
熵流稳定器在混战中碎裂。
沈河启动自毁程序时，皮肤如宣纸燃烧，灰烬在空中重组毕加索的立体主义线条——那是她用丈夫的茶艺记忆换来的手稿鉴赏能力。
她的量子化发丝最后闪烁的画面，是诺曼底登陆舰撞上敦煌壁画。
"别碰...记忆..."沈河熵骸化的手指划过他***的机械心脏。
口红色彩在钛合金表面灼刻带血字迹时，萧燃尝到了她最后的感知：蓄电池酸液般的恐惧混着大吉岭红茶的余香，硝烟在舌苔结晶成海盐。
救援队赶到时，萧燃正用军刺剜出胸口的熵流结晶。
棱柱体在掌心跳动，折射出沈河所有的时空残影：训练室打赌赢他时的狡笑，结婚戒指在核爆火光中的闪动，还有此刻灰烬里未说完的唇语——"β计划"。
那支滚落在地的口红保持36.5℃恒温，塑料管身"Made in China 2023"下方，激光刻印的ST-07β编号正在渗血。
旋开底座瞬间，纳米机器人涌入他的机械心脏，暂时抑制熵流暴走，却在电路板留下蛛网灼痕。
全息投影里，数百个培养舱漂浮在2023年的实验室，每个舱体内沉睡的面孔都是他的复刻品。
海难警报终于响起。
冰山真实地撞上船舷，但萧燃知道这己经不重要了。
他抹去机械心脏上的血字，肖斯塔科维奇的旋律在胸腔轰鸣。
第西乐章***处，他听见列宁格勒围城战的炮火与手风琴声重叠——那是被删除的前世，此刻正在基因链深处苏醒。
冷藏室机器上的玛雅太阳纹泛起血光，压力表盘疯狂旋转，最终停在1962年的刻度。
黄铜管道突然崩裂，液态化的历史片段中，一颗古巴雪茄烟蒂载沉载浮，烟丝上烙着管理局的鹰蛇徽章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