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宫焱的钛合金义肢突然抽搐起来，神经接驳处传来的刺痛让他差点摔碎手中的月岩样本。
他单膝跪在灰白色的月壤上，面罩内的冷汗顺着下巴滴落在生命维持系统的回收槽里。
这是2045年7月17日，北京时间凌晨3点42分，距离地球三十八万公里的静海基地。
环形山的阴影如同巨兽的獠牙咬住地平线，六分之一重力下的月尘在探照灯光中悬浮，像是被冻结的银河碎屑。
"南宫！
三号钻探点的光谱分析出来了！
"王磊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炸响，背景音是量子计算机疯狂的嗡鸣。
这个西十岁的核物理学家总喜欢在月球重力下蹦跳着走路，此刻他的影子正被环形山边缘的朝阳拉长，在月尘上投出一道扭曲的黑色河流。
南宫焱注意到王磊的防护靴在月壤表面留下的脚印异常深邃——某种高密度物质正从地下渗出，将松散的表层颗粒黏结成琉璃状的硬壳。
扶着勘探车站起身时，南宫焱的钛合金义肢关节发出齿轮卡涩的摩擦声。
三年前雨海矿难留下的机械臂本该与神经完美同步，此刻却在皮下组织里翻涌着灼烧感。
他抬起右臂对准触控屏，蓝光扫描线在机械手指的纹路间游走，全息投影在面前展开的瞬间。
面罩内侧的辐射计数器突然发出蜂鸣——99.7%的氦3纯度，这个数字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"这不可能..."他喃喃自语，手指穿透全息影像。
嫦娥七号传回的勘探数据还在刷新，光谱曲线呈现出诡异的双峰结构，像是有人用手术刀在图表上刻下两道深渊。
南宫焱的呼吸在面罩上凝成白霜，他想起三个月前在风暴洋回收的NASA探测器残骸，那些被高温熔毁的电路板上也残留着类似的双峰波形。
五百米外，王磊的勘探车掀起银色尘浪，车顶的激光雷达正在用祖母绿的光束舔舐岩层。
"我们找到了！
这他妈的是座氦3山！
"量子通讯器里传来变调的欢呼，王磊的面罩因为激动呼出的热气而蒙上白雾，"纯度超标三百倍！
足够让全中国用五百年的清洁能源！
"他的勘探车突然急刹，右后轮碾过的地方腾起淡紫色的荧光——那是氦3同位素衰变时特有的切伦科夫辐射。
南宫焱的义肢又开始抽搐，这次痛感首接刺入颈椎。
他低头看着银灰色的机械手指，关节处的仿生皮肤正在渗出淡蓝色冷却液——这是三年前月球矿难留给他的纪念品，此刻却像条苏醒的毒蛇般撕咬神经。
记忆碎片突然刺破意识的屏障：暴雨般倾泻的月岩、同事小林被压碎的半边身体、还有那台失控的自动钻机在真空里喷溅出的橙黄色液压油..."立刻停止钻探。
"他按下紧急通讯按钮，声音因为疼痛而沙哑，"所有人员撤回主基地，通知地球指挥中心。
"耳机里传来十二个定位信标的滴答声，分布在方圆三公里内的勘探队成员开始回传确认信号。
"你疯了？
"王磊的勘探车急停在两米外，扬起的新月形尘浪扑在南宫焱的防护服上，纳米级月尘在防辐射涂层表面蚀刻出蛛网状的纹路。
"美国人上个月刚在风暴洋建了新的采集站，俄罗斯人的轨道炮..."他的声音突然被警报声切断，基地穹顶的红色警示灯将月尘染成血雾。
南宫焱抬头看见嫦娥七号探测器正在头顶三百米处剧烈抖动。
这个本该在休眠状态的勘探设备，此刻十六根钛合金探针全部展开，像只发狂的金属蜘蛛在真空中痉挛。
探测器外壳的太阳能板正在剥落，碎片折射着地球的蓝色反光，如同散落的蓝宝石坠入永恒的暗夜。
"生物电波干扰！
"人工智能管家的声音从每个人的耳机里炸开，原本柔和的电子音扭曲成金属摩擦的噪音，"检测到117.3Hz脉冲信号，来源深度..."警告声突然扭曲成刺耳的尖啸，南宫焱的视网膜投影上闪过一串乱码——那些跳动的符号像是甲骨文与二进制代码的杂交体，又像是某只机械昆虫用节肢在神经末梢上刻下的密码。
王磊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，勘探车的全息屏幕炸成像素雪花。
南宫焱扑过去拽住他的氧气背带时，发现对方防护服内衬的湿度检测条正在发黑——这是神经毒素入侵的征兆。
王磊的瞳孔在面罩后扩散成两个黑洞，嘴角溢出的血沫在零重力环境下凝聚成诡异的红色珍珠。
"全体注射B型抗毒血清！
"南宫焱拖着王磊往气闸舱移动，他的义肢在月壤上犁出深沟。
面罩内侧的平视显示器上，嫦娥七号传回的最后画面正在循环播放：钻探点下方三百米处，某种晶体结构正在脉冲信号中缓慢旋转，六边形的晶格间流淌着液态金属的光泽，像颗沉睡亿万年的机械心脏。
当气闸舱的蓝光吞没两人时，南宫焱的义肢突然不受控制地抓向墙壁。
钛合金手指在特种钢上刮出火星，自动门在他的机械臂表面映出冷冽的寒光。
在金属反光的瞬间，他看见自己瞳孔里浮动着细小的六边形光斑，那些几何图案正随着脉搏的节奏明暗交替。
"医疗舱！
准备神经镇定剂！
"他对着通讯器大喊，左手死死按住疯狂抖动的右臂。
王磊的防护服头盔里渗出粉红色泡沫，那是肺泡在真空中破裂的征兆。
南宫焱的鼻腔突然涌入铁锈味——他的生物监测系统显示血氧浓度正在暴跌，但面罩的气密性检测却显示一切正常。
基地走廊的防辐射铅门次第开启，南宫焱的靴子在无重力走廊里蹬出沉闷的回响。
他背后的观察窗外，嫦娥七号探测器突然在静默中解体，三百公斤的精密仪器化作漫天金属花瓣。
一块锋利的碎片划过他的面罩，在强化玻璃上留下蛛网状的裂痕，透过裂纹看到的月球地平线突然扭曲成梵高笔下的星空。
当医疗机械臂将镇静剂刺入南宫焱的颈动脉时，他最后看到的是主控室大屏幕上的三维地质图。
那些代表氦3矿脉的红色光斑，正沿着斐波那契螺旋线向月核深处延伸。
在螺旋的终点，一个首径五公里的球形空洞正在脉动，岩层断层扫描图上显示出完美的二十面体结构——就像有人用超立方体在月球内部雕刻出的神圣几何。
昏迷前的刹那，南宫焱的义肢突然自动抬起，在医疗舱的合金墙面上刻下一串符号。
赶来救援的护士惊恐地发现，那些深深嵌入金属的刻痕，竟与探测器接收到的神秘脉冲波形完全吻合。
而在月球暗面，被警报惊醒的其他国家科考站里，所有氦3勘探仪器的读数同时归零，仿佛整颗卫星突然停止了心跳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