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阿烬背着雪砚,一瘸一拐走在长满荒草的山路上。
昨晚矿场那事儿,简首像场噩梦。
火光、血,还有那个被他拳头放倒的监工。
阿烬手上还留着那种撕裂皮肉的感觉,就像抓了一把滚烫的铁渣子。
那时候他啥也顾不上想,只知道再不跑,他和雪砚都得被活活打死。
雪砚这姑娘,说来也怪。
她不是矿奴,却心甘情愿待在那鬼地方。
她说她是来"赎罪"的——白犀族欠了苍狼族一条命,她替族里还债。
阿烬当时就听懵了,心想:这算哪门子债?还还到矿场来了?可等他们逃到山脚,雪砚才小声说:"你不是普通人,你是赫兰烬。
"阿烬听了差点把她从肩上摔下去。
"你胡说什么呢?我叫阿烬,矿场的苦工,不是什么烬不烬的。
"他咬着牙说,恨不得把这名字从嘴里抠出来。
雪砚没再吭声,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银灰色的狼骨,骨头上刻着苍狼族的图腾,还有几个模糊的字:"苍狼未死,骨亦为誓。
"那骨头一拿出来,阿烬的心就像被啥东西狠狠攥了一把。
他想扔掉,却怎么也甩不开。
他甚至觉得,这骨头在发烫。
他们一路往北,沿着老路,穿过一片被战火烧焦的树林。
路上,雪砚慢慢讲起了二十年前的"裂云之役"——五族联军攻破天幕,黑雾冲天,苍狼族被定为祸首,差点被灭族。
"你们不是祸首,"雪砚小声说,"你们,是守护者。
"阿烬没说话,他只是低头看着那块狼骨,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。
阿烬没吭声,只是低头盯着那块狼骨。
月光下,它闪着冷冰冰的光。
那光像冰针一样扎进他眼里,让他想起矿场那些不见天日的日子——监工的鞭子、铁镐的叮当响,还有雪砚那句"赎罪"的低语。
心口那股揪心的感觉又涌上来,好像狼骨在无声地催他:记住你是谁。
他忍不住摸着骨头上模糊的字迹,"苍狼未死,骨亦为誓",指尖猛地一烫,像碰着了烧红的烙铁。
雪砚靠在他背上,呼吸很轻,却突然开口:"你不信我,但骨头不会骗人。
二十年前,裂云之役的真相被迷雾盖住了,苍狼族用命守住了天幕的缺口。
"她停了停,声音更低了,"现在,那些联军还在追杀剩下的血脉。
咱们得去北边的狼骨崖,那儿有族人留下的记号。
"阿烬脚步一顿,被荒草绊得晃了晃。
腿上的伤火辣辣地疼,像皮肉被撕开灌进了冷风。
"记号?啥记号?"他喘着粗气,把狼骨塞回怀里,可那滚烫的劲儿怎么也甩不掉,"我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明白,你倒好,像个算命先生似的。
"月光下,雪砚的脸白得像纸,眼神却倔得像块石头。
他咬紧牙,继续往前挪,每一步都踩在焦黑的树根上,咔嚓作响。
这片被战火烧焦的林子死寂一片,连鸟叫都听不见,只有风刮过枯枝的呜呜声。
远处,几点火光隐约晃着,狗叫声打破了夜的安静。
阿烬心里一紧——矿场的追兵来了。
他猛地把雪砚往上抬了抬,"别说话,省点力气!"说完,他拐进一条隐蔽的小路,荆棘刮破裤腿,血痕混着泥巴黏在皮肤上。
雪砚没再吱声,只是手指死死抠住他的肩膀,衣襟下那块狼骨微微发烫,好像命运的齿轮正咔哒咔哒地转起来。
2他们总算找到了苍狼残军的老营,一个藏在大山沟里的废墟。
那儿有破破烂烂的狼旗,有烧焦的战鼓,还有一群胡子拉碴、眼神像狼一样的老兵。
"他是赫兰族长的儿子。
"雪砚说。
老人们看着阿烬,半天没人说话。
有人低声哼着族歌,有人默默跪下。
一个独眼的老将走上前,单膝跪地,把一块染血的毛皮披在阿烬肩上。
"欢迎回家,小狼。
"阿烬猛地后退一步。
"我不是什么赫兰烬,"他说,"我就是个逃出来的矿奴。
""你可以不认这名字,"老将慢慢说道,"但你躲不开你身上的血。
""血?"阿烬冷笑,"我流的血,跟你们有啥不一样?""不一样。
"老将声音沉沉的,"你的血,能撕开天幕。
"阿烬一下子愣住了。
阿烬傻站那儿,胸口那块狼骨烫得像块烙铁,好像在应和那老将的话。
风卷着废墟里的灰,迷了他眼睛,他下意识把拳头捏得死紧,指甲都抠进手心里了。
老兵们还是闷不吭声,只有那独眼老将站了起来,他那浑浊的独眼死死盯着阿烬,压低了嗓门:"天幕哪是什么云,那是矿场老板的铁链子,是扣在咱们头上的枷锁。
你血里有苍狼的怒气,能叫醒这睡着了的山河。
"雪砚在旁边咳了一声,带血的唾沫星子溅在焦土上,他虚弱地靠在断墙上,眼神却像刀子一样锋利:"阿烬,别跑了。
这血,是诅咒,也是钥匙。
"阿烬嗓子眼发干,想顶回去,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。
他西下看看,破狼旗下,老兵们眼睛里头好像冒起了好久不见的光,有人摸着烧糊的战鼓,小声哼起了那古老的战歌。
那调子首往骨头缝里钻,让他肩上那块染血的毛皮沉得跟千斤重担似的。
他猛地往后一退,撞上一棵枯树,枯枝咔嚓一声断了,像是命运的齿轮又往前咔哒走了一步。
3那天晚上,阿烬坐在破狼旗下,望着天边那道裂开的云。
雪砚坐在他边上,轻轻说:"你不想知道真相吗?""不想。
"阿烬摇头,"知道了只会更难受。
""可是,"她看着他,"难受之后,就是力量。
"阿烬低头看着那块狼骨,它好像在轻轻震动,跟着他的心跳一起跳。
"我不是啥救世主,"他说,"我不想扛起整个苍狼族的担子。
""没人逼你扛。
"雪砚说,"可你也别假装没这根骨头。
"阿烬沉默了老半天。
"要是我走了,你们咋办?"他问。
"我们等。
"雪砚说,"等你愿意回来。
"风起了,吹动破破烂烂的狼旗。
远处传来狼嚎,像是在叫唤什么。
阿烬望着那片天,裂云下面,是五族的争斗,也是他躲不开的命。
他不是不想逃。
只是啊,有些命,你躲不开。
阿烬的手指不自觉地搓着那块狼骨,摸上去冰凉凉的,却像火烧一样烫手。
风夹着沙子往脸上拍,他眯起眼,盯着云缝里那片翻腾的黑暗。
雪砚的声音又响起来,轻得像叹气:"躲不开,就迎着上。
你骨子里那根东西,早就在催你了。
"远处狼嚎又起,一声接一声,划破了夜晚的安静,像是在应和什么古老的约定。
阿烬深吸一口气,手心里的狼骨抖得更凶了,像要挣出来似的,带着股蛮劲往他骨头缝里钻。
他嗓子发干,想说点啥,可只憋出一句:"等?等到啥时候?"雪砚没回答,只是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,眼神像刀子,首首戳向天边那道血红的裂口。
旗杆上那面破狼旗哗啦哗啦响,像是要挣脱了,扑向那命里逃不过的战场。
阿烬闭上眼,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狼嚎混在一起,咚,又咚,敲打着躲不掉的回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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