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明十七年·暮春·青州官道雨水顺着裴昭的眉骨滑落,混着血水渗入玄色大氅的暗纹。
官道上横七竖八倒着暴民的尸体,最后一具被玄鹰卫的弯刀钉死在粮车上,浑浊的血顺着"赈灾"二字凹陷处蜿蜒成溪。
裴昭剑鞘挑开浸血的麻袋,露出下面黑沉沉的弩机零件——精铁锻造的箭槽边角,赫然烙着军械司的暗记。
"第七处劫粮点。
"青鸾碾过泥泞,铁靴踢开断裂的锄头,"暴民连官道暗哨都摸得清楚,没有内鬼说不过去。
"她话音未落,裴昭突然侧身,一枚淬毒银针擦着颈侧钉入身后槐树,针尾三棱箭簇在雨中泛着蓝光。
树梢传来带笑的声音:"西北军械司特制的箭簇,怎么会在这种下三滥的暗器上?
"黑影轻烟般掠向粮车顶棚,右耳三枚蓝玉坠子划出流虹。
裴昭剑气斩断雨帘时,看清对方指尖把玩的正是玄鹰卫失踪的青铜腰牌。
"沈知白。
"十二枚铜钱封死退路,裴昭剑尖凝着雨滴,"听雨楼主的命值多少?
"银面具下传来低笑,沈知白指间雪浪笺在暴雨中不湿不皱,朱砂勾勒的边关布防图刺目如血:"换裴大人腰间令牌一观如何?
"剑锋破空的刹那,裴昭看清了对方右眼下那粒朱砂痣——与十年前镇北军府血夜里逃走的少年一模一样。
沈知白却己翻掌拍向粮车,数十架弩机暴雨般激射而出。
裴昭斩落箭矢时,那抹蓝玉光泽己消失在官道尽头,风中飘来松烟墨香:"青州刺史今夜要烧东南粮仓...裴哥哥若不信,且看。
"远处夜空腾起赤红,裴昭攥紧掌心半片蓝玉耳坠,上面"十九"二字渗着血色。
他突然纵马冲向火场,青鸾在身后急唤:"大人!
那可能是调虎离山!
"但裴昭己经踹开刺史府书房,梁上悬着的官印还在晃,地上三具尸体喉间银针蓝芒未消。
案头账册翻在最后一页,朱砂圈出的数字触目惊心——今年运往西北的军饷,六成被替换成了沙土。
裴昭指尖抚过账册边角的墨渍,松烟混龙脑的气息让他瞳孔骤缩。
掀开地毯,暗格里静静躺着一枚青铜弩机零件,内侧刻着小小的"沈"字。
瓦片轻响传来,裴昭破窗而出时,那道黑影正掠过屋脊。
沈知白的声音带着笑:"裴大人追得这么紧,是想杀我,还是想睡我?
"剑风扫落半幅衣袖,沈知白甩出的竹简被裴昭凌空截住——三年前西北军阵亡名录上,"裴远"二字被朱砂重重圈起。
羽箭破空声骤然撕裂夜幕!
沈知白推开裴昭,自己却被箭矢贯穿左肩。
血溅在裴昭脸上时,他看清巷口埋伏的弓弩手——玄鹰卫的制式轻弩,弩机却烙着军械司的暗记。
"有意思。
"沈知白咳着血笑出声,"杀我的悬赏令是从玄鹰卫签发的?
"裴昭反手掷出长剑,三尺青锋贯穿为首弩手咽喉的瞬间,他揽住沈知白的腰疾退。
怀中人轻得惊人,蓝玉耳坠贴在他颈侧凉得像泪。
"粮仓是饵。
"沈知白喘息着抓住他衣襟,"他们要烧的是十年前那批军械的账册..."整齐的铁甲声逼近,青鸾在墙头急唤:"大人!
刺史带兵围过来了!
"沈知白突然咬破指尖,将血抹在裴昭玄鹰令上。
青铜令牌"咔"地弹开,露出半张焦黄地图。
"西北苍云隘..."他染血的手指划过地图,话音未落便昏死过去,指尖还死死攥着那枚刻"沈"字的弩机零件。
裴昭将人打横抱起,踹开地窖暗门时对青鸾冷笑:"告诉刺史,本官擒住了听雨楼主。
"黑暗中沈知白的气息拂过他喉结,带着血腥气的轻笑:"裴哥哥...还是这么爱骗人。
"地窖深处传来机括声响,裴昭剑尖抵上沈知白心口:"十年前你逃过一次。
""所以这次..."沈知白突然将弩机零件按进裴昭掌心,冰凉的金属贴着那道旧伤疤,"换我欠你的这条命。
"零件内侧暗槽弹开,露出半枚虎符的断面。
裴昭呼吸一滞——这分明是当年父亲随身携带的调兵信物。
远处传来刺史声嘶力竭的喊叫:"放火箭!
把逆贼烧死在里头!
"沈知白突然翻身压住裴昭,三枚蓝玉耳坠在黑暗中发出幽光:"赌一把?
"裴昭扯开他染血的衣襟,肩头旧伤疤组成诡异的星图——正是羊皮地图上缺失的那部分。
火矢破窗而入的瞬间,裴昭抱着人滚进密道。
沈知白在他耳畔轻笑:"密道尽头有份大礼..."话音未落,整座地窖在身后轰然坍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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