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雨幕还未完全褪去,青溪镇外的野竹林成了天然的藏身处。
沈砚攥着油布包,跟在苏清辞身后,竹叶上滑落的水珠打湿了裤脚,他却浑然不觉,满心都是对“山河诀”的好奇。
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
沈砚终于忍不住开口,声音压得极低,却在静谧的竹林里格外清晰。
苏清辞脚步不停,白影掠过之处,带起几缕潮湿的风:“我说过,你少管闲事。”
话虽冷,却刻意放慢了脚步,让沈砚能勉强跟上。
她心里也在犯嘀咕,这少年看着普通,那套笔法却透着蹊跷,莫不是和“焚经案”有关?
沈砚还想追问,忽听得竹林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,像一群觅食的狼,正循着气味围猎而来。
苏清辞猛地转身,指尖搭上沈砚的手腕,力道大得让他吃痛:“他们追来了,你……”话未说完,三道黑影己从竹林间隙窜出,正是血影门的杀手。
为首的黑衣人看到沈砚,眼神瞬间燃起狠戾:“好小子,竟敢坏我血影门的事!”
沈砚这才惊觉,自己一时冲动,竟把麻烦彻底惹上了身。
他后退半步,将苏清辞护在身后,攥紧了袖中狼毫笔——这是他唯一能当作“武器”的东西,心里想着:拼了,大不了像师父说的,挨打也别认怂。
“把人交出来,把残图留下,饶你全尸。”
黑衣人抽出弯刀,刀锋上还凝着未干的血,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。
苏清辞却笑了,笑声里带着嘲讽:“血影门的废物,也就只会欺负两个孩子。”
她这话并非虚张声势,沈砚虽算不得江湖人,可苏清辞己重伤,两人加起来,确实和“孩子”无异。
她瞥了眼沈砚,心说这傻小子真要卷入这滩浑水,是福是祸还难讲。
黑衣人被激怒,弯刀带起腥风劈来。
沈砚只觉眼前寒光一闪,身体本能地动了——他想起师父教过,遇袭时要“观其势,顺其力”,于是矮身侧滑,像练字时“侧锋避让”的笔法,竟真让过了这致命一刀。
这一动,让苏清辞眼中闪过异色,随即被更浓的警惕取代,暗自思忖:这小子的身法,怎么像……第二刀来得更快,沈砚避无可避,慌乱中挥出狼毫笔,笔尖划过黑衣人的手腕。
他本以为这一下毫无威胁,却见黑衣人猛地抽回手,弯刀“当啷”落地——笔尖竟划破了对方手腕的血管,鲜血溅在竹叶上,红得刺目。
“墨痕……”苏清辞低喃,声音里有沈砚听不懂的复杂。
黑衣人吃痛暴怒,另外两人不再留手,双刀齐出,将沈砚和苏清辞逼进竹林死角。
沈砚后背抵着湿冷的竹干,冷汗浸透了衣衫,心乱如麻:完了完了,今天要交代在这儿?
却听见苏清辞在耳边说:“你若信我,把残图扔向东北角。”
沈砚来不及思考,甩手将油布包掷出。
油布包掠过之处,苏清辞突然动了——她素白的衣袖里,竟藏着柄软剑,剑光如白蛇吐信,瞬间缠住一名黑衣人的脚踝。
那人重心不稳栽倒,沈砚趁机捡起地上弯刀,学着苏清辞的架势乱挥,心里想着:死马当活马医,拼了!
却在混乱中瞥见她软剑上的纹路,像极了书画铺里见过的“山河图”暗纹,暗道这女子身上秘密真多。
刀光剑影里,沈砚的“墨痕笔法”渐渐找到节奏,笔锋扫过之处,虽不致命,却专挑黑衣人关节下手,配合苏清辞的软剑,竟慢慢稳住了局势。
可苏清辞本就重伤,软剑挥舞间,嘴角溢出鲜血,染红了素白的衣襟。
她咬咬牙,心说不能就这么栽了,还有太多事没做完。
“撑不住了……”苏清辞低喘,软剑险些脱手。
沈砚心急如焚,忽见月光穿透竹林,照在地上的血迹与残图上,脑海中突然闪过师父教的“墨痕剑法·月华式”——那是看月夜练字时悟的,以月光为势,以笔锋为剑。
他鬼使神差地将弯刀抛给苏清辞,自己攥紧狼毫笔,运力挥出,心一横:拼这一回!
这一挥,竟带起呼呼风声,笔尖划破空气的锐响,像极了书画铺里师父写狂草时的气势。
黑衣人躲避不及,被笔锋扫过面门,惨叫着捂眼后退。
苏清辞趁机补刀,软剑穿透最后一人的咽喉,血溅在沈砚的粗布短打上,温热得让人发颤。
沈砚呆立当场,心还在狂跳,不敢相信就这么击退了敌人。
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,浇灭了血光,也浇醒了沈砚的后怕。
他瘫坐在竹根旁,看着苏清辞擦拭软剑上的血,声音发涩: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……”苏清辞垂眸,软剑入鞘,声音轻得像竹叶上的水珠:“残图是‘山河诀’的线索,十年前,你该叫它‘焚经案’……”沈砚猛地抬头,“焚经案”这三个字,他在师父的旧梦里听过无数次,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,心跳瞬间加快,忙追问:“我师父……和这案子有关?”
苏清辞看着他眼底的震惊与不甘,终于松口:“你师父……或许知道更多。”
她望着雨幕,暗自思索这少年卷入其中,是命运使然还是另有安排。
雨幕渐浓,两人相互搀扶着往青溪镇走。
沈砚攥着狼毫笔,想起刚才挥笔时,笔尖在月光下划过的轨迹,像极了师父画的“山河剑意”,心里对自身、对师父、对这江湖,多了许多疑问。
而苏清辞藏在袖中的手,正紧紧攥着半块残图——那上面的暗纹,与她软剑上的,拼起来正是“山河诀”的一角,她眼神复杂,深知前路只会更凶险,这少年,怕是要被彻底卷入江湖漩涡了。
残图惹来的刀光,划破了青溪镇的宁静;寒夜的月光,却照见了沈砚江湖路的第一缕血光。
往后的风雨,才刚刚启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