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--暮色浸透碧纱窗时,苏云卿正将鎏金火钳探进珐琅炭盆。
火星噼啪炸开,映得她眉眼间浮着一层冷釉般的光。
案上铺着墨迹淋漓的《寒食帖》,字字锋芒却暗藏兵戈之气——这是要送去松涛书院给兄长批阅的临帖。
"姑娘,三姑娘往观雪阁去了。
"青瓷帘外传来侍女刻意压低的声音,"跟着的婆子袖口鼓胀,怕是藏着东西。
"苏云卿腕间珊瑚钏碰在青玉镇纸上,发出清越声响。
前世苏玉柔便是在此处设局,借口赏雪将她推下阁楼,令她摔断右腿错过春猎。
那时她竟真信了庶妹眼角噙着的泪,以为那碗撒在台阶上的莲子羹不过是意外。
"取我那件狐裘来。
"她将青铜匕首藏进袖中,刃柄暗纹硌着掌心,"记得要雪青色的。
"观雪阁飞檐上积着未化的残雪,苏玉柔正在煮茶。
红泥小炉煨着梅雪水,她葱白指尖捏着越窑秘色盏,裙摆下隐约露出双鹿皮短靴——那是北狄商人常穿的样式。
"姐姐这狐裘真好看。
"苏玉柔笑着递来茶盏,袖中沉水香混着丝缕异香,"听闻镇北王昨日回京,玄甲军过朱雀街时,惊了姐姐的马车?
"苏云卿垂眸看着茶汤,水面浮着片桃花瓣。
前世她饮下这盏茶便浑身发软,此刻却嗅出其中掺了曼陀罗花粉。
忽然阁外传来鸦群惊飞之声,她佯装失手打翻茶盏,滚水尽数泼在苏玉柔绣鞋上。
"三妹妹当心!
"趁着苏玉柔吃痛后退,苏云卿闪身到栏杆旁。
果然见两个粗使婆子正往木阶上泼油,远处竹林里还藏着个拿麻绳的灰衣人。
她反手将匕首抵在苏玉柔后腰,声音轻得像落在耳畔的雪:"三妹妹可知,北狄探子昨日在城南赌坊被抓了现行?
"苏玉柔浑身一颤,簪头的珍珠穗子簌簌作响。
"听说那人怀里揣着翡翠楼的地契,地契夹层里还写着..."苏云卿感受到掌心下骤然加快的心跳,唇角勾起冷笑,"写着柔姑娘的生辰八字呢。
"阁楼突然剧烈晃动,瓦片如黑羽纷坠。
苏云卿在苏玉柔惊叫声中翻身跃下栏杆,狐裘展开如青鸟振翅。
本该摔断腿的方位此刻站着个人,玄色大氅上银线绣的睚眦在月光下泛起冷光。
谢珩抬手接住坠落的少女时,嗅到她发间白梅香混着血腥气。
怀中人袖中匕首正抵在他心口,力道精准地停在将要见血的位置。
"王爷好兴致。
"苏云卿足尖点地,退开三步远,"夜闯尚书府,就不怕明日御史台参你一本?
""不及苏姑娘胆色。
"谢珩甩去掌心血迹,露出身后咽喉插着银针的灰衣人,"豢养死士冒充家仆,你们苏府的水比我想得还深。
"苏云卿瞳孔骤缩。
那枚插在刺客喉间的银针尾部刻着莲花纹,与前世刑部大牢里扎进父亲百会穴的一模一样。
她突然扯开谢珩的衣襟,左肩赫然露出凤凰展翅的胎记,在月光下如火焰灼灼。
"原来是你..."她指尖发颤地抚过那印记。
前世城破那日,刑场角落里躺着具无名尸,破烂战甲下就有这样的胎记。
当时她只当是哪个叛军,却原来......谢珩扣住她手腕,眸光比雪刃更利:"苏姑娘对男子身体倒是熟稔。
""不及王爷对夺嫡之事熟稔。
"苏云卿甩开他的手,将染血的银针收进帕子,"三日后卯时,城南赌坊天字房——王爷若想知道科举试题泄露的真相,最好带着玄甲军的调令来。
"她转身走向闻声而来的人群,雪地上脚印深深。
谢珩摩挲着腰间玉佩,忽见那狐裘下摆沾着点金粉——正是他昨日在朱雀街惊马时,从车辕上抓落的鎏金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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